第61章 第 61 章
六年后,巴黎。格格$黨%
晚上般, 這座著名的古城才依依不舍地告別白晝, 向夜的懷抱走去。
著名的Le Meurice酒店門前,燈火喧囂, 車馬如龍。
衣冠楚楚的賓客走下轎車,踩著紅毯, 奔赴一場盛大的晚宴。
“鯤鵬集團”下屬的“海慈善基金會”聯(lián)手K國文化-部,帶領K國殘疾兒童合唱團訪問巴黎, 三場演出都獲得圓滿成功。
今夜,由基金會做東, 舉辦答謝盛宴, 甚至邀請了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尼古拉·龐斯現(xiàn)場獻曲。
酒店宴會廳宛如由黃金和水晶打造而成, 香檳塔閃著金光, 蓬巴杜夫人自油畫里含笑俯瞰著滿堂賓客。
可任勤勤卻正置身一條清靜的長廊里,站在門后,聽門內的人討論自己。
“這么來,龐斯拒絕演出了?”沈媛的聲音帶著異樣的亢奮。
“是的?!币粋€年輕女子低聲道,“那視頻里, K國文化-部長用那么難聽的話抨擊他信仰的宗教,龐斯先生看了后大發(fā)雷霆,立刻表示哪怕賠錢也不會再登臺演唱。”
“那可怎么辦喲?”沈媛聽起來卻一點都不擔憂, “能請到龐斯來現(xiàn)場演唱, 可是今晚宴會的大噱頭呢。任勤勤怎么?”
“我來的時候, 任姐剛送龐斯先生離去。看樣子, 也沒能把他挽留下來。”
沈媛笑得像剛下漣的母雞:“大張旗鼓地邀請龐斯就是她的主意,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我看任勤勤這下怎么對沈鐸交代!沈鐸什么時候到?”
“利物浦有暴雨,沈總的飛機遇到航空管制,會晚一點到。”
“沈鐸沒法趕來救場,我看任勤勤怎么辦?”
怎么辦?
任勤勤已經(jīng)不是當年那個只能退在門后聽大人們瓜分父親遺產的姑娘了。
她一把推開了門,大步走了進去。
里面兩個女人被嚇得不輕。
“你怎么在這里?”沈媛瞪著她。
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,還是基金會理事,可城府依舊淺得可以養(yǎng)王八。
任勤勤微笑:“我來向沈理事匯報一下突發(fā)情況。不過看來,王姐已經(jīng)先了?!?br/>
王秘書低著頭,退在一邊不啃聲。
她是沈媛的秘書,也是這些年來奮戰(zhàn)在一線,給任勤勤添堵出的主力軍。
可任勤勤卻從沒刁難過她。
這樣的棋子,打掉一個,沈媛轉眼就能再找出七八個替代品,還有可能比她更聰明,更多鬼主意。留這一個知根知底,可以省卻很多麻煩。
“你打算怎么辦?”沈媛打開窗亮話,“沈鐸為了拿下那個援建項目,這些年可鉚足了勁兒拍K國建設部長的馬屁。因為聽你了會有龐斯的演出,部長太太才大老遠從蘇黎世趕過來的。結果眼看要放鴿子了,你總得有個法?!?br/>
當然不能真話,把鍋往文化-部長的頭上甩。
任勤勤不慌不忙道:“龐斯先生因身體不適,今晚不能出演。我會親自向部長夫人明情況。我現(xiàn)在要出去一趟。還請沈理事去招待一下客人?!?br/>
“你去哪里?”沈媛叫道,“你別想把這爛攤子丟給我!”
任勤勤手放門把上,回頭微微一笑:“沈理事不是基金會的理事嗎?招待客人難道不是您的職責?我看您都已經(jīng)打扮好了,難道只打算去宴會上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做?”
沈媛冷不丁被任勤勤綿里藏針地扎了一下,要想反駁又一時不知從哪里開口。
任勤勤看了看表:“給我半個時,我一定回來。龐斯先生的演出取消了,可不能讓部長夫人白跑一趟。”
*
任勤勤大步朝著電梯走去,助理林急匆匆跟在后面,不住道歉。
“任姐,這次的事是我工作失誤。我沒有及時發(fā)現(xiàn)那個視頻,結果被沈理事她們利用了……”
“這樁緋聞遲早都會爆出來,現(xiàn)在爆出來也好。”任勤勤冷聲道,“過了今夜再爆,我們、龐斯,還有K國文化-部長都尷尬。我們還是組局的人,更要被兩頭埋怨?!?br/>
到這里,她不禁一笑:“你別,沈媛雖然本意是想刁難我,卻陰差陽錯幫了我一個大忙。”
“那接下來該怎么辦?”林問。
“我要回公寓一趟,取一個東西?!?br/>
“我代您去吧?”
“你取不了?!比吻谇诳觳酱┻^酒店大堂,直奔大門而去,“只有我才能打開保險箱。你回宴會上,給我盯住沈媛!”
林忙道:“那我這就聯(lián)系司機送您?!?br/>
“巴黎周末的高峰期,開車得猴年馬月才能到?”任勤勤嘲道。
果真,酒店外的長街上,汽車果真已排起了長龍,尾燈一串串紅如過年的燈籠。
“怎么辦?”林急得團團轉,“你要去坐地鐵嗎?”
任勤勤卻是眼尖手快,一步?jīng)_上前,攔下了一個正準備離去的送披薩的哥。
“朋友,樂意捎我一程嗎?”
披薩哥是個典型的法國大男孩,見攔下自己的是一位五官秀麗、衣著考究的東方女郎,立刻露出熱情的笑來。
“很樂意為你效勞,姐,可是我還有四家披薩要送呢?!?br/>
他打開摩托車的貨箱給任勤勤看。
“我賠你誤工費和披薩錢,兩百歐夠不夠?”任勤勤果斷道,“我的公寓就在七區(qū)的榮軍院附近,如果你能在半個時內把我送到然后再接回這里,我再加兩百歐?!?br/>
任勤勤朝林使了個眼色。助理手忙腳亂掏錢包。
重金之下必有勇夫。披薩哥痛快大笑。
“你一定是我今的幸運女神?!彼麖淖蜗氯〕鲆粋€頭盔丟給任勤勤,“上來吧,姐。我一定將你按時護送回來。”
任勤勤戴上頭盔,跳上了摩托車。
“沈媛肯定管不住自己的嘴?!彼诹?,“如果她要對部長夫人龐斯的事,你一定要阻止她!”
哥一腳轟響油門。摩托車如一頭敏捷的黑犬,沖進密集的車流里,朝著巴黎的左岸駛去。
*
巴黎的傍晚是夏日里最美的時候。
來自塞納河的涼風驅散了暑氣,空呈現(xiàn)瑰麗的藍紫色。
摩托車沿著塞納河一路風馳電掣。盧浮宮、協(xié)和廣場周圍的外墻燈逐一亮了起來,將這座城市裝飾得金碧輝煌。
溫熱的風吹過臉頰,據(jù)這感覺就像情饒手輕柔地撫摸。
可是任勤勤并沒有情人,在她二十五歲的人生里,學習和工作占據(jù)了主要的時間。
沈鐸倒是曾撫摸過她的臉頰。只是他還不是自己的情人。
大學四年,任勤勤只要一放假,就跟在沈鐸的身邊。
而沈鐸只要一有空,就飛去T市看她。哪怕什么都不做,只是陪著她在里寫作業(yè)。
任勤勤學習得極快,從生活助理一直做到行政助理。到了大四的時候,甚至已經(jīng)能獨當一面。
大學畢業(yè)后,任勤勤以優(yōu)越的成績,傲饒簡歷,以及厚厚一摞推薦信,如愿以償?shù)剡M入牛津攻讀碩士學位。
任勤勤拿到錄取信后,在沈鐸面前嘩啦啦地抖著:“瞧,姐也很牛!”
徐明廷卻已不在牛津了。他畢業(yè)后就去了美國,先在紐約實習,而后前往哈佛繼續(xù)念研究生課程。
他們再一次擦肩而過。
在牛津讀書這一年,任勤勤忙得兩條腿轉如風火輪,在家、圖書館和實驗室之間來回碾。
沈鐸在牛津有一座相當漂亮的房子。兩層樓的紅磚房,前后花園里的月季開得美輪美奐,配置有管家傭人和司機。
可任勤勤忙起來,經(jīng)常睡在實驗室的宿舍里。和衣往鋼絲床上一倒,三秒入睡,一覺醒來姿勢都沒變過。
沈鐸時常去牛津看望任勤勤。搭乘他的飛機,降落在牛津附近的私人機場,然后親自開車,去學校接上任勤勤,一起吃飯。
任勤勤大大方方地將沈鐸介紹給同學和老師,:“這是我哥哥?!?br/>
沈鐸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。
獵狐季,校友會,名人紀念日……
卻沒有一次坦白地,是因為想見任勤勤。
任勤勤也并不問。
沈鐸有耐心,她比他更有耐心。他要她等,她就會無限期地等下去。
他們在河邊散步,去禮拜堂做晚禱,去禮堂看莎翁的話劇。
臺上的演員一背誦起《我可否將你比作一個夏日》,任勤勤就噗哧笑,還挨了前排一位老太太的白眼。
“你該多運動一下?!鄙蜩I實在看不過任勤勤現(xiàn)在的作息。
“我每周都去兩次健身房。”任勤勤。
“是戶外運動?!?br/>
大二的時候,任勤勤開始學騎馬,沈鐸送了她一匹阿哈爾捷馬。
真正的金馬。白金色的皮毛如柔亮的緞子,沒有一絲雜色。高大、勁瘦,它走動起來,削瘦結實的肌肉在光滑的皮毛下滑動,姿態(tài)優(yōu)美如一位貴婦。
任勤勤給這匹母馬起名亞特蘭娜。亞特蘭女王的名字。
她和沈鐸一樣,也學了盛裝舞步,但是更喜歡打馬球。
沈鐸用專機把亞特蘭娜和他自己的賽瑞斯都送到了牛津,就養(yǎng)在花園后的馬廄里。
為了不冷落愛馬,任勤勤不得不每周都抽空溜達兩圈。后來她還參加了牛津的女子馬球社,可惜時間不夠,只打了半季就畢業(yè)了。
沈鐸來的時候,他們倆還會在林子里騎馬賽跑。
盛夏,英倫的陽光不算熾烈,但人和馬都跑出一身大汗。
牛津也是沈鐸的母校,他是這里的老熟人了。當年讀書的時候,他就因為美貌而出身豪門,被追求者戲稱做“中國王子”。
如今,年齡給沈鐸增添了成熟的魅力,事業(yè)的成功使他多了一份厚重的自信。
沈鐸騎在馬上,摘下帽,彬彬有禮地向任勤勤的同學們致敬。那矜持而儒雅的舉止,每每都能獲得學生們驚艷的目光。
盡情地看吧。任勤勤很大方。
隨便你們怎么看,怎么圍著他獻殷勤。等到這結束,他還是會跟著我回家。
這是她而隱秘的喜悅。
*
取得碩士學位后,任勤勤做出了一個決定。
她并沒有留在海外,進入名校里的頂級實驗室,而是回到了T大,做了江教授的博士生。
回國后,任勤勤比在英國時要空閑了些許。于是沈鐸給她找了一份兼職:他將任勤勤安插進了“鯤鵬”的慈善基金會做事。
沈鐸本人是基金會理事長,卻是個甩手掌柜。
沈媛作為沈家大姐,當之無愧地在家族基金會里做了個理事。
沈鐸和這個姐姐不親,但是對她的能力卻是很了解的,并不敢給她太大的權利。
是做慈善,對于沈媛這樣的人來,不過是找個高尚的借口社交罷了。沈媛在基金會里位高而權不重。涉及到具體實施的工作,她從來不聞不問,卻是熱衷于攢局開派對。
各類茶會、晚宴、拍賣會上,總能看見沈媛花蝴蝶一般滿場亂飛的身影。
任勤勤卻是一名實干派,進基金會后工作認真負責,成果頗多,備受各位領導好評——除了沈媛。
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。
任勤勤一來,沈媛就多了一項活兒,就是給這丫頭添堵。
正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余。沈媛不論是念書還是工作,甚至持家和養(yǎng)孩子,樣樣都不拿手??墒钦摰浇o人制造麻煩,她卻是個中翹楚,先進勞模。
到日常來往中的口舌刁難,大到工作中的尋畔滋事,沈媛不禁做得得心應手,而且樂在其中,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意義。
她是沈家大姐,不論年紀還是身份都壓任勤勤一頭。被她公然刁難欺負,很多人都覺得任勤勤干不了多久就會退出,或者跑去找沈鐸哭訴,讓沈鐸出面調停。
可任勤勤卻不按常理出牌,單槍匹馬和沈媛扛上了。
任勤勤的抗怪指數(shù)隨著年齡增加,也在不斷提升。降龍十巴掌已修煉得已臻化境,出手無影,打擊卻非常精準。
于是這兩年來,沈媛挑釁,任勤勤反擊,來往過招眼花繚亂。
沈媛敗多勝少,卻是越戰(zhàn)越勇。任勤勤應對從容,既沒有去找沈鐸抱怨,也沒有不耐煩撂擔子不干了,還給她做到了秘書長的位置。
今就是這樣的情況。
一場由基金會舉辦的名流晚宴,K國文化-部長是座上嘉賓。任勤勤又得知K國建設部長的夫人是歌唱家龐斯的歌迷,特意將雙方都邀請過來。討好了夫人,也間接討好了部長。
麻煩就出在這位文化-部長身上。他這人有些觀點有點左。早幾年曾用很不客氣的話抨擊過龐斯的宗教。
沈媛其實很早就拿到了這段錄像,卻是故意壓在手里不發(fā),耐心等到嘉賓都開始入場了,才捅給了龐斯看。
演唱家怒不可遏,拍案而去。
這宴會的一大噱頭,就是龐斯會當場演唱名曲,更別部長夫人還等著見偶像呢。
現(xiàn)在開了這么大一個窗,如果不能給賓客一個交代,看她任勤勤還怎么在基金會里繼續(xù)混。
沈媛越想越得意,也毫不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同個姑娘斗法,未免有點低級。
*
任勤勤進了公寓大門,直奔書房。輸入了指紋和密碼后,保險柜的門打開了。
老管家同任勤勤并肩朝里面看,有些惴惴不安。
“您確定要這么做嗎,姐?這畢竟是先生花了重金買來的……”
“我會向他交代。”任勤勤著,伸手將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。
*
林置身熱鬧的人群之中,全副精力都放在人群里的沈媛身上。
宴會已正式開場,沈媛發(fā)表完了一通還算得體的講話,便如往常一樣滿場交際,談笑風生。
“任姐?”沈媛巴不得有客人詢問,呵呵笑道,“誰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。年輕人做事就是這么不靠譜,關鍵時刻掉鏈子,盡圖著自己好玩,完全不顧全大局……”
林謹記著任勤勤的叮囑。
沈媛抹黑任勤勤已是常態(tài),普通級別的黑料就不用去管她,卻是要防著她去部長夫人那邊大放厥詞。
可沈媛這人,也不知道她沒有大局觀的好,還是大義滅親的好。
在“自己弟弟需要討好K國建設部長”,和“讓任勤勤出個大丑”之間,果真不負厚望,選擇了后者。
眼看著沈媛自侍應生的托盤里端起一杯雞尾酒,朝部長夫人走去。林立刻緊跟在她身后。
沈媛畢竟是名門千金,有幾分童子功,法語流利,很快就同部長夫人攀談起來。
林也端著一杯酒,隔著兩位客人,豎起耳朵監(jiān)聽著沈媛的話。
時間已超過任勤勤承諾的半個時了。舞臺上的節(jié)目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先是兒童合唱團獻唱,然后是獲得獎學金的孩子念感謝信,再有明星上臺上臺獻藝。
林聽到部長夫人在問:“怎么還沒有見到龐斯先生?”
正想聽沈媛怎么回答,沈媛的助理王突然橫插到了眼前,盯住林。
“你有什么事嗎?”
林一臉沒好氣:“什么事都沒櫻你倒是當著我吹空調了?!?br/>
不破不立,林干脆轉了個身,光明正大地朝著沈媛走去。
沈媛正咯咯地笑,肚子里的惡意昭然若揭:“這個事來有點復雜,真相可能會讓你們二位大吃一驚……”
王一把將林拉住,“理事在和貴賓話,你別去打攪?!?br/>
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去打攪了?”
林心里急如火燒,面色反而更加鎮(zhèn)定。她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,也是任勤勤看中的優(yōu)點之一。
“……龐斯先生確實發(fā)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?!鄙蜴拢斑@件事,還和您的朋友,文化-部長有點關系……”
“這是怎么回事?”部長夫人驚訝。
“你就不能繞道?”王固執(zhí)地拉著林。
“我偏不!”林用力甩開她的手,“大廳這么大,怎么走路你也要管?”
沈媛:“……龐斯先生他呀,剛才看到了一樣不得聊東西……”
“讓你換條路走,你聽不懂人話呢?”王固執(zhí)地擋在林面前。
時不待人,林當機立斷,拿出了跟隨任勤勤多日來耳濡目染學到的手段。
“好好,不走就不走!”林笑嘻嘻地退讓了半步,趁著王放松的那一剎那,把手中酒杯塞進了她的手鄭
王正不解,突然被林抓著肩用力轉過了身軀,后背緊接著中了一記劈山掌,腳下則挨了一條絆龍腿。
王飛撲向沈媛,杯中的酒潑了沈媛一頭一臉。
驚呼四起,沈媛僵立著,緊閉著眼。酒從她的臉頰滑落,打濕了身上華倫奴的牙白禮服裙。
王手忙腳亂爬起來,掏出手帕:“我不是故意的,沈太太。是林推我!林她……”
一扭頭,身后哪里還有林的影子。
因騷動有點大,連音樂聲都暫時停了。遠處的客人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事,紛紛交頭接耳。
“你們……”沈媛渾身都在顫抖,一股暴怒從眼中迸發(fā),“你們簡直——”
就這時,樂聲突然響徹整個宴會廳。燈光熄滅,一道射燈打亮了舞臺。
任勤勤出現(xiàn)在了舞臺邊。,,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