煢煢白兔
事情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,文世子就留在了蘇宅養(yǎng)病。松州知府得知他遇刺,慌里慌張的派了大隊人馬到蘇家護(hù)衛(wèi),又要接他去府衙安住。文檀深嫌棄他聒噪,一本書砸到他頭上。
“有時間在這啰嗦,還不如去把刺客給我找到,這松州府里里外外搜一遍,別一天沒事的到我這瞎蹦跶。”
知府扶著被砸歪的帽子,忙后退著一疊疊的應(yīng)聲。
隨后他又遞了消息去了安陵,江南府一應(yīng)情況讓段蘇容全權(quán)定奪,至于段公子是什么表情,文世子就不管了,安心的在蘇府住了下來養(yǎng)傷。
安陵城中風(fēng)云波詭,而西越,此時也是暗潮涌動。
蘇不平得了蘇景的死令,就差將寧陽城挖地三尺了,終于得到了賀南靈的消息。
沈別到哪,哪兒就低八度,他坐在那,一整個屋子的人恨不得把呼吸憋回去。千只手進(jìn)門的時候,先是掃了一圈,沒看到秦紫霄,心里就咯噔了一下,然后立刻捧著一張笑臉迎上去。
“教主。”
沈別沒說話,千只手莫名忐忑,一般而言,如果沒有左護(hù)法秦紫霄伴側(cè),沈別的脾氣都是不好估計的。
其實沈別只是在發(fā)呆而已。
“后面怎么那么吵?”半晌,沈別開口問。
“恩?”千只手探著脖子望了望,然后道,“哦,那里是南風(fēng)所,前幾天剛買了個孩子,不太聽話,鬧騰的厲害。”
“南風(fēng)?”沈別說,“你這不是妓院嗎?”
千只手說,“有些客人好后門,多條路多點生意,最近生意不太景氣,能多賺點還是多賺點。”說完,他自己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,想來是怕沈別怪罪。
沈別倒是沒生氣,圣蓮教的這個堂口只要能搜集到需要的消息,是青樓妓院還是南風(fēng)小倌,是賺錢還是賠錢,他其實都不在乎。
“很漂亮?”
這話一出口,千只手沒聽明白,疑惑的抬眼看了看位子上的人,后者傾了傾身子,又問了一遍,“新買的人,很漂亮?”
沈別的臉湊到眼前,是一張魅惑十足的樣子,千只手卻著實被問的有些膽顫,自家教主男女不近是整個教里都知道的事,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,聽不出是玩笑還是認(rèn)真,或者是別有深意?簡直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所以說嘛,沒有秦紫霄在側(cè),真是不好糊弄。
好在沈別也沒追究,問完后又發(fā)了呆,已經(jīng)忘了自己的問題。
千只手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,斟酌著道,“前幾日樓里新進(jìn)了一個姑娘,顏色氣質(zhì)都是上等,教主若是有意,屬下。。。。”
剩下的話,接觸到沈別的眼神,自動吞到了嗓子眼。
“我要找一個人。”半晌,沈別從懷里抽了紙張遞過去,“畫像在這,你派人出去探探消息,找到了不要聲張,悄悄的帶回來。”
千只手道了句是,接了過來。
他號稱千只手,在寧陽城里干的就是無處不在的活。
“那教主準(zhǔn)備歇在哪?”
圣蓮教有好幾個堂口,沈別其實很少會留在妓館,千只手一度懷疑這位新上任的教主是個雛,還不解男歡女愛,所以才冷心冷面冷性情。
“我在這里等三天。”
千只手知道了,這就是只給了三天的時間要把人找到,當(dāng)下忙道,“那教主就在后院的小樓歇著,那里安靜,平常沒有人打擾。”
沈別點點頭。
小樓有個浴室,早秋的天氣微寒,沈別泡了個澡,外面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是人在布菜,沈別閉目養(yǎng)神覺得吵,抬手彈了水珠擊碎了外面的花瓶,低吼“都出去。”
外面靜了一下,立刻細(xì)細(xì)碎碎的腳步聲動起來,眨眼四周就安靜了,沈別舒服了,仰著頭靠在池邊,就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塊玉石。
看著復(fù)命的人進(jìn)來,千只手忙問道,“怎么樣,人送進(jìn)去了?”
進(jìn)來的下人回復(fù),“送進(jìn)去了,奴才還等了一會,教主沒把人踢出來。”
千只手放心的松了口氣,“沒踢出來就好,沒踢出來就好。”
石溫玉被推進(jìn)門的時候,簡直是莫名其妙的,先是一大幫人不管他怎么破口大罵,把他按在浴桶里好一頓揉搓,接著給他裹了一件衣服直接扔到了這小樓里,雙腳剛落地,把他抬過來的人就立馬腳底抹油溜了,石溫玉氣的拿手錘門,“喂,好歹給我一雙鞋啊!”
叫了半天沒反應(yīng),溫玉公子也沒力氣了,他下午又一次逃跑失敗,被逮回來之后五花大綁的餓了半天,再加上晚上這么一頓折騰,早就餓的肚子咕咕響了。
于是便轉(zhuǎn)身朝樓里走,那些人連個交代也沒有,石溫玉赤著腳小心翼翼的摸索著,四下探探,連個人聲都沒有,他叫了兩聲,無人應(yīng)答,膽子就大了起來,干脆大大方方的進(jìn)了內(nèi)室,入眼的就是桌上精致的菜肴,這下真是樂壞了,拿了筷子就坐下吃了起來。
樓里的人給他穿的是寬松的白衣,袖口衣擺都繡著精致的花紋,頭發(fā)梳的整齊,配了一個碧綠的簪子,袖口寬大,他吃著礙事,便胡亂擼到臂彎,腳底的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質(zhì),清涼涼的,只凍的石溫玉不住的左腳踩右腳,右腳踩左腳換著來。
沈別靠在浴室門口,隔著一點點熱氣,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形象。
這個無緣無故出現(xiàn)的人,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送來的,至于送來的用途,看穿著打扮更是一目了然。
千只手頂伶俐的一個人,自家教主下午那么一問,當(dāng)天揣摩著心思就把人送過來了,并且想的全面,沒給石溫玉涂脂抹粉,衣服也沒挑那么暴露的來,一襲白色衣衫,是睡覺時穿的睡衣,用的卻是青州織坊的上等綢緞,繡的是繁雜的蘇繡。
沈別自然猜到了各種緣故,臉色看不出好或者不好,靠在那看了半天,一聲不發(fā),眼睛里沒有半點情緒。
千只手的房間里,手下正在拍馬屁,“老大真是懂教主的心思,怎么就想到這么一個妙招?”
“哈哈。”千只手得意的一笑,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嘴巴里,搖頭晃腦的道,“你也不想想,咱們是做哪行的,咱們教主雖然武功高強(qiáng),堪為天下第一,可這□□方面嘛。。。嘿嘿。。。就不如我懂了。”
“那是那是,老大一雙眼,一拿一個準(zhǔn),今天哄了教主高興,再把教主的事辦成,日后老大肯定前途無量。”
提到辦事,倒是提醒了千只手,忙從懷里掏出沈別今天遞過來的畫像。
還是石溫玉先覺得不對勁了,他吃了半天,緩解了饑餓感,立刻就覺得毛嗖嗖的,條件反射的一抬頭,就看到靠在那的沈別。
溫玉公子“啊”一聲大叫,“你。。。。你是誰啊。。。”扔了手里的雞大腿,一面慌張張的呵斥,一面扶著桌子四下一頓亂掃,想找一個趁手的武器。
沈別從陰影了走出來,他只披了外衫,頭上濕漉漉的還滴著水,配著陰沉沉的表情,簡直像是索命的閻王,石溫玉嚇得不輕,一面后退找出路,一面小聲道,“你。。。你別過來啊。。。。我告訴你。。。我可是很厲害。。”
沈別理都沒理,在桌子邊坐下了,菜肴基本都被糟蹋了一遍,只壺里的酒沒動,沈別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喝了一杯酒,沈別才抬眼看了眼眼前的人,石溫玉縮在墻角,一雙眼睜得大,虎視眈眈的看著他。
沈別勾著唇角不知怎么就笑了,如果是秦紫霄在旁邊,就知道自家教主這一笑,當(dāng)真是發(fā)怒的前兆。溫玉公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,受了不小的驚嚇。
于是,石溫玉做了一件讓自己后悔莫及的事,他隨手操起一件東西就扔了過去,咚的一聲,砸中了沈別的額頭。
兩個人都愣了。
石溫玉沒想到這人竟然躲都沒躲,沈別也沒想到,他當(dāng)時其實有些神游,腦袋一疼,就被石墨的鎮(zhèn)紙砸呆了。
四歲離家失所,八歲拜入圣蓮教,十五歲之前,他挨過打的次數(shù)已經(jīng)多的數(shù)不清記不起,吐血斷骨都是家常便飯,而自從兩年前一擊滅了前任教主之后,沈別已經(jīng)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挨過打了。
這一下子,又疼且新鮮,骨子里的殘暴也勾了出來。
所以沈別笑的更歡樂,他幾乎毫不費力的就把石溫玉給拖到了自己的腳跟前,一腳踩住他雙手,一手提著酒壺對著溫玉公子那張臉慢慢澆了下去。
另一邊,千只手和手下正挨在一起看畫像,半晌,千只手皺眉,”這人。。。怎么看著有點眼熟。。。“
手下也皺眉,”是有些眼熟。“
兩個人喃喃,”。。。在哪見過呢?“
然后幾乎是一瞬間,兩人對視一眼,同時喊了一聲,”新買的那個姑娘!“
千只手忙慌不迭的奔了出去。
石溫玉冷不防被澆了一頭一臉,雙手被踩在胸前喘不過氣,只閉著眼盡管咳。
“王八蛋,你這個。。。”沈別腳上一用力,溫玉公子的話就壓到了嗓子眼。
等到人咳得差不多了,沈別才松了手,蹲在他身邊捏住了他的下顎,左看右看了一番后道,“臉色長得不錯,千只手買你,大約花了不少錢。”
“滾開!”石溫玉揮開他的手,沈別也沒用力,自然的松了手,石溫玉立刻爬起來躲到了一邊。
“你。。。。你是誰?”
沈別又坐回到了椅子上,聞言自顧自的笑了一下,并沒有回答。
石溫玉說,“你。。。你是樓里的客人?”
“你才來幾天,就知道‘客人’的說法了?”沈別略帶惡意的問道。
溫玉公子難得的被噎的臉色一紅,他在樓里幾天,天天被人提著耳朵教授樓里的規(guī)矩,張口閉口都是客人客人,想不印象深刻都難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沈別的語氣淡淡的。
“我不告訴你。”石溫玉一揚(yáng)下巴。
沈別于是冷笑一聲,手掌一用力,石溫玉措不及防,就被橫空抓到了他的手心里,沈別捏著他的脖子,露出雪白的牙齒,“敬酒不吃吃罰酒,你可真是找死。”
“咳咳咳。。。你放開。。。。。”
石溫玉是怎么也沒想到,這個人喜怒如此無常,簡直后悔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