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5章 踏歌而行
聽到此處,陳二蛋慌忙又問,“她們現(xiàn)在何處?”</br> 宋大禮:“死者已經(jīng)就地安葬,傷者現(xiàn)在在彩車內(nèi)。在隨行御醫(yī)給他處理了傷口?!?lt;/br> 陳二蛋讓他帶自己過去看一下。打開彩車的簾子,那名新選來的才女正躺臥在車箱里。現(xiàn)在已是微熹初露的時刻,又有火把打過來。陳二蛋仔細(xì)看進(jìn),那女子滿身血跡,頭上還纏了厚厚繃帶,只露出一個下巴來。</br> 應(yīng)當(dāng)是御醫(yī)給她用了麻沸散一類的藥物,現(xiàn)在她正在昏迷中。陳二蛋轉(zhuǎn)頭問那個隨行御醫(yī),“這個女孩子怎么樣?”</br> 御醫(yī)低頭道:“性命應(yīng)當(dāng)無礙,只是箭傷及眼眸,就算傷愈,怕也盲了一只眼。”這對于一個“才女”而言已經(jīng)就等于叛了死刑。</br> 陳二蛋心事沉重,他安排御醫(yī)還是要盡心醫(yī)治,帶著宋大禮回屋里,屏退其他人,悄聲問他:“伏擊我們的是些什么人?抓到了沒有?”</br> 宋大禮說,“沒有抓到活口。聶猛抓到那個刺客時,對方已經(jīng)服毒身亡。他們一共有五個人,都是死士。此次刺殺行動,肯定有過周密安排。目標(biāo)在于才女,就是把她們殺掉?!?lt;/br> “當(dāng)時有三名刺客已經(jīng)被我們包圍,他們身受重傷,他們冒死沖向彩車。臨死前還發(fā)袖箭,把這兩個才女射成一死一傷?!?lt;/br> 陳二蛋半晌不語,突發(fā)一問:“那你覺得,這些死士是誰派來的?”</br> 宋大禮是個細(xì)心人,他也頓了一下,才回答:“我也沒有把握,他們有備而來,尸體上沒有留下什么線索。只是聽那個帶頭的發(fā)命令時,說話口音好似不是我們本國人,應(yīng)當(dāng)是……外國人吧。”</br> “武英國?”陳二蛋又陷入苦思:武英國王向來對本國美女感興趣,也盼著越多越好,怎么會派人來殺這些才女?如若不是國王,還會是誰?</br> “河水淙淙,芳草青青。</br> 日出東隅兮,踏露而行。</br> ……”</br> 驛站墻外,渺渺茫茫傳來一陣歌聲,那歌聲似極遠(yuǎn)處傳來,又好似就在耳邊。陳二蛋突然心頭一顫,覺得歌聲正如清晨第一縷陽光,透出暗夜,又如一彎清泉淌過荒原。這聲音只沁入他的心脾。</br> 他暫時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邊,對著宋大禮說:“你把那個年四河亭長叫過來。我有事問他?!?lt;/br> 宋大禮并沒有出屋,只是略轉(zhuǎn)一下身子,對著窗外說:“年亭長,請進(jìn)來吧?!?lt;/br> 年四河就在窗外側(cè)耳聽著里面的動靜,他不知道這個宋大禮是國都王宮內(nèi)一等一的大高手,一丈以內(nèi),有只耗子經(jīng)常也逃不過他的耳朵,何況他這樣一個莽大黑粗的大老爺們。</br> 年四河有些不好意思,他知道被里面的人發(fā)現(xiàn)了,“哦,呵呵。來了來了。”他搔著頭皮從外面進(jìn)來,“我正想過來問問,各位軍爺,要怎么吃飯?這幾十口子人一起開飯,我那婆娘一人可做不來。”</br> 陳二蛋說,“不用。他們有隨軍的伙夫。我來問你,你聽,外面那唱歌的是誰?”</br> 年四河也側(cè)著耳朵聽一聽,“哦哦,這我知道。就是橋西兒,給小石橋那邊洗衣服的,對了,有時候也來找我們家鳳朝來一起玩,還跟她學(xué)寫字呢?!?lt;/br> 陳二蛋又問:“她叫橋西兒?姓哪個喬?”</br> 年四河說:那孩子是個孤兒,原來跟他姑姑家住過來的。后來她姑姑死了,她就在橋西給人洗衣服渡日,也不知道她姓什么,大家都叫她橋西兒。嗯嗯,這孩子唱歌是挺好聽的,跟黃鸝鳥兒一樣。</br> 哦。陳二蛋總覺得那段歌聲很熟悉,又想不起在哪里聽過。</br> 年四河繼續(xù)堆著笑臉:“對了,陳大人是不是叫她來洗洗衣服?這孩子也不容易,能給您洗衣服也是她的造化。要不,我這就出去叫她過來一下?”</br> 陳二蛋說,“不用了,有空我自己去橋西轉(zhuǎn)一轉(zhuǎn)。”</br> 年四河手下的那個馬六,本身就是個村里的獸醫(yī)。天亮后,他看看白馬屁股上的雕翎箭,一時手癢,撲地一下,把箭拔了出來。又隨手抓一把草藥給敷上,到了中午時,白馬的傷口已經(jīng)止了血,慢慢又結(jié)痂了,這讓他有些沾沾自喜,覺得自己這次立了大功一件,陳大人肯定會有不少賞錢。</br> 年四河背了手,在自己家的屋子里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他那黑絨球似的老婆,不停的抹著眼淚:“你也太狠心了。怎么非要把自己閨女送到那種地方去?她是我的心頭肉啊,那又是什么好地方?我舍不得。”</br> 年四河煩躁地打斷她的話:“真真是婦人之見。你懂得什么?那是什么地方?肯定也是好地方!君王待的地方還有不好?你個娘們就是什么也不懂。我們閨女去了那種地方,還能受得了罪?你就等著享福吧?!?lt;/br> 年大娘還在哭著:“人們都說寧為從林鳥,不做金絲雀。你以為王宮是什么好地方?那里是是非窩子,虎狼窩子,咱就是小家小戶的命,去了那里有什么好?遭罪倒是小事兒,弄不好丟了性命,可讓我老婆子怎么活?”</br> 年四河過去踹一下桌子腿:“賤命的婆子,你就別號了。別人都爭著搶著的事,怎么到你這里倒成了惡事?行了行了,你也別號喪了,能不能去還不一定,人家陳大人還沒有答應(yīng)下來!”</br> “我先去看下,陳大人回來了沒有,”他拔腿往屋外走,轉(zhuǎn)身又惡狠狠的對著老婆說,“頭發(fā)長,見識短,這事上,前兩年你就老給我作梗,今天好容易有個天大的機(jī)會,你再來搗亂,看我不打斷你的腿!”</br> 年四河出去,內(nèi)屋子里一挑門簾,女兒年鳳朝從里面出來,來到母親背后,輕輕的撫著她的肩頭,又輕輕替他錘打一下后背:“母親也不要傷心?!?lt;/br> “兒啊!”年大娘抓了她的手,“你還小,不知道啊。你爹要把你放到王宮里去,那可不是我們小家兒女待的地方??!”</br> 年鳳朝笑了:“母親又何必?fù)?dān)憂?就算王宮大些,難道岳王王后他們還長了仨鼻子六只眼不成?那些王公貴族不也是娘生爹養(yǎng)的?”</br> 聽她這話,年大娘愣住了,半晌才說,“女兒啊,你怎么敢這么說?人家天生的貴族,我們就是貧賤老百姓!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