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07 章 107
蘇綰若無其事地折回去,直覺來的人是鎮(zhèn)國公。</br> 消息很靈通了,侯府世子喝了一夜的酒沒人知道,一大早醉酒上汴京府衙鬧事,鎮(zhèn)國公倒是來得很及時。</br> 他們真不想給新帝上眼藥,就該安靜如雞的待著。</br> 還好,玄黎剛才什么都看到了,等他回宮里復(fù)命定然會告訴新帝,汴京府衙發(fā)生了什么。</br> 鎮(zhèn)國公和定國公也最好洗洗干凈,等著涼。</br> 身為開國功臣之后,不單沒能再建戰(zhàn)功,反而一代不如一代,子孫全養(yǎng)成了廢物紈绔,可見家風(fēng)一般。</br> 也有可能,他們故意如此作為,是為了讓高宗皇帝放松警惕。</br> 畢竟父輩都是跟著秦王一起打江山的人。如今秦王倒了,新帝對他們的威脅比高宗更大,自然坐不住。</br> 原先還有徐太師和韓丞相在前面給他們擋火,眼看著火就要燒到自己身上,怎能不急。</br> 蘇綰搖搖頭,禁不住又同情了一把新帝。</br> 太難了。</br> 從成為儲君開始,這一路過來都是地獄模式,并且這模式還在繼續(xù)。</br> “阿姐,玄黎哥哥為何要易容?”蘇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,悄悄問,“他是宮里的侍衛(wèi)?”</br> 方才自己還不敢確認(rèn)他的身份,見他跟阿姐說話舉止親密,才終于安心。</br> 看得出來,他與阿姐的交情非常好。</br> “是,你知道便好不要告訴任何人?!碧K綰小聲提醒,“日后也不要跟人吹噓我,明日起我換男裝。”</br> 蘇馳的眼神才亮起來復(fù)又黯淡下去,乖乖點(diǎn)頭。</br> 他是真的很開心有阿姐能回來,想要告訴所有人他有一個很能干的阿姐,他再也不是無根浮萍。再也不用擔(dān)心奶奶走后,只剩下自己一個人。</br> 阿姐不喜歡,他以后便不說了。</br> “阿姐沒有責(zé)怪你的意思,別多想。”蘇綰拍了下他的肩膀,好笑打趣,“可是難過了?”</br> 蘇馳唇邊抿出一抹笑,搖頭。</br> 他不難過,阿姐能回家他每天都很開心。等再過幾個月,他把字練好了就能幫人抄書賺銀子,給阿姐繼續(xù)攢嫁妝了。</br> “讓一下?!便昃└难靡圩叱龃筇?,神色嚴(yán)肅。</br> 來看熱鬧的百姓自動讓開一條道,看鎮(zhèn)國公的眼神隱隱透著不滿。</br> 蘇綰帶著蘇馳往后退了一步,和其他百姓一起看熱鬧。</br> “下官見過鎮(zhèn)國公,不知國公登門有何貴干?!便昃└顺鰜?。</br> 趙珩回到蘇綰身邊,泰然看戲。</br> “孤聽聞犬子上衙門胡鬧,故而前來領(lǐng)其回去管教?!辨?zhèn)國公橫眉冷目,“人在何處?”</br> “下官未曾見過世子,國公若是不信不妨問問這些百姓。他們自府衙開門便到了,若真有人來搗亂,不會沒瞧見?!便昃└鼩舛ㄉ耖e。</br> 陛下就在邊上看著,他有人撐腰不怕鎮(zhèn)國公發(fā)難。</br> 若鎮(zhèn)國公硬闖大牢,便把他也關(guān)進(jìn)去。</br> 府衙內(nèi)的官兵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由陛下的近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,就等著鎮(zhèn)國公搶人自投羅網(wǎng)。</br> “當(dāng)真沒有來過?”鎮(zhèn)國公的臉色更冷了些,目光凌厲地注視著汴京府尹。</br> 他是新帝未登基前換上來的,有依仗果真氣勢都不同了。</br> 連個府尹都不將自己放在眼里,日后哪還可能有尊榮可言。</br> “國公這話說的就不對了,百姓就在這里,問一下又不費(fèi)事?!便昃└鎺⑿Α?lt;/br> 鎮(zhèn)國公閉了閉眼,偏頭遞了個眼色給身邊的護(hù)衛(wèi),示意他去問。</br> 新帝最近動作頻頻,今日更是不顧朝臣反對,將抄家所得的良田租給賤民耕種。戶部尚書被其趕去靖安賑災(zāi),半月后才回京。</br> 萬一新帝趁著戶部尚書不在朝中,同意朝臣的彈劾撤了戶部尚書的職,國公府只怕也要倒。</br> 秦王父子倆一個遭遇埋伏身死,一個被軟禁,打破了他們所有的計劃。</br> 按照原來的部署,他們計劃等新帝拿下太師和韓丞相后,再以清君側(cè)為名除掉新帝,扶持秦王上位。</br> 只差一日。</br> 他們各自集結(jié)府兵,等著秦王在福安寺安頓下來,第二日再碰頭商議兵力部署,殺了新帝直取帝位。</br> 誰知這新帝像是長了眼睛一般,竟提前知曉秦王帶兵入京,還設(shè)下陷阱將秦王截殺。</br> 再不把秦王世子救出來,共同討伐新帝,等著他們的下場不會比太師等人好多少。</br> 近日,他們跟武安侯商量好了,趁著新帝登基時日尚短,兵權(quán)尚未完全掌握,讓侯府世子入京鬧事,以便武安侯有借口入京。</br> 兩座國公府屯兵三萬加上武安侯的三萬兵力,戍京大營內(nèi)的一萬人馬,只要靖安開始反,他們拿下汴京綽綽有余。</br> 鎮(zhèn)國公想到這,磨了磨牙后槽牙,看向大堂門前的百姓。</br> 所有的百姓皆搖頭,否認(rèn)見過世子。</br> “你來回答?!辨?zhèn)國公抬手指向蘇馳,“不得有半句虛言?!?lt;/br> 蘇馳緩了緩心跳,泰然上前,“回國公,草民不曾見過世子,今日一早過來恰好遇到府衙張貼租田公告,草民只顧聽議論了?!?lt;/br> 有玄黎哥哥在,他不怕。</br> “那么大個活人你都看不見!”鎮(zhèn)國公心中的火氣陡然高漲,抬手指向蘇綰,“那你來說?!?lt;/br> 蘇綰神色平平,“未曾見過世子,民女也不知世子長得何等模樣?!?lt;/br> “我也不認(rèn)識世子長什么模樣?!?lt;/br> “草民也是?!?lt;/br> “世子沒看到,倒是見到鎮(zhèn)國公了,想來草民的運(yùn)氣還不錯?!?lt;/br> 鎮(zhèn)國公怒火中燒,心知糾纏下去對自己毫無用處,遂寒著臉沖汴京府尹拱手,“既然犬子不在,那便告辭?!?lt;/br> “恭送國公?!便昃└囟Y。</br> 鎮(zhèn)國公瞪他一眼,扭頭往外走。</br> 武安侯世子身邊護(hù)衛(wèi)親自報信,怎可能會有錯。</br> 這汴京府尹分明是不想放人,若自己強(qiáng)行闖入大牢,恐有去無回。</br> 他府中庶子尚有三四人,損失一個也無妨。至于武安侯世子,汴京府尹膽子還沒那么大,真的敢做什么。</br> 就是這武安侯世子不在汴京府衙,照那世子以往的行事作風(fēng),說不準(zhǔn)是睡在酒樓還是青樓,武安侯冒然入京,新帝必定會起疑。</br> 鎮(zhèn)國公越想越窩火,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大堂門外的百姓,暗自琢磨府尹的反應(yīng)。</br> 他方才如此鎮(zhèn)定,想來是得到了新帝的重用。</br> 得盡快傳信給武安侯,讓他想辦法,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借口入京碰面。</br> 鎮(zhèn)國公腳步匆匆,帶著護(hù)衛(wèi)轉(zhuǎn)眼出了大門。</br> 圍觀的百姓放松下來,臉上掛著出了口惡氣的笑容,低聲譴責(zé)鎮(zhèn)國公府的世子欺男霸女,關(guān)個幾年才好。</br> 蘇綰收回視線的間隙,衙役也將被告之人帶了回來。</br> 她抿了下唇角,扭頭看向汴京府尹。</br> 府尹臉上未見絲毫輕松,也沒了方才的坦然無懼,看著有些緊張。鎮(zhèn)國公來要人他都不緊張,這會卻慌了?</br> 記得她在夢里到汴京府衙審安陽王家的人,他看到自己可是嚇得不行。</br> 像是剛從底下升上來,生怕自己在皇帝面前做不好的樣子。</br> 她多次入夢,夢中見到的人和現(xiàn)實(shí)里性格基本都是一致,只有這府尹是兩個性格。</br> 蘇綰想到這,不動聲色地往趙珩身邊挪了下,輕聲嘀咕,“你說了什么?”</br> 趙珩低下頭,在她耳邊回話,“告訴他我會將今日之事稟告陛下?!?lt;/br> “當(dāng)真?”蘇綰偏過頭,似笑非笑,“我怎么覺得陛下就在附近?”</br> 趙珩冷靜搖頭,“不在,姑娘為何如此覺得?!?lt;/br> 她莫不是看出汴京府尹在現(xiàn)實(shí)中的樣子,和夢中不一致?</br> “低頭?!碧K綰唇邊彎起一抹笑,從荷包里拿了塊糖剝開。</br> 趙珩看著她的動作,頭又往下低了些。</br> 蘇綰把糖喂到他嘴里,趁機(jī)在他耳邊說,“女人的直覺,你不懂。”</br> 趙珩含著糖,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,“那姑娘可還有其他的直覺?”</br> 她觀察得如此細(xì)微,怎么就沒發(fā)覺自己喜歡她。</br> “有啊?!碧K綰抬手遮住嘴巴,故意逗他,“我覺得你比陛下好看,比賀大夫也要好看一些。”</br> 趙珩站直起來,心跳亂成一團(tuán),耳朵也跟著燒起來。</br> 她覺得自己比賀清塵好看?</br> 蘇綰仰起臉,看到他發(fā)紅的耳朵,手忽然有些癢,差點(diǎn)忍不住伸手去捏,好在最后忍住了。</br> 大庭廣眾之下,還是要注意下影響。</br> 顧孟平將他兩人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,暗暗搖頭。</br> 尚未婚嫁便如此親昵,簡直有傷風(fēng)化,可惜了蘇綰那傾國傾城的樣貌,竟看上個相貌平平的護(hù)院。</br> “寡婦張氏控告夫家大伯強(qiáng)占家產(chǎn)一事,有理有據(jù),按北梁律法,判其歸還豆腐坊地契房契,罰其勞役三月?!便昃└穆曇魪墓脙?nèi)傳出。</br> “謝府尹大人為民婦做主。”寡婦張氏叩謝。</br> 蘇綰拽了下趙珩的袖子,抬腳走進(jìn)大堂。</br> 寡婦張氏抹著淚出去,開心地跟來看熱鬧的鄉(xiāng)親打報喜。</br> 蘇綰入內(nèi)行禮。</br> “堂上何人?”汴京府尹看了眼蘇綰,立即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慌亂。</br> 直視未來皇后可是大不敬之舉。陛下就在邊上看著,自己萬萬不可犯錯。</br> “民女蘇綰,汴京人士,父親蘇啟生乃是香料商人,于十二年前被大伯假扮債主逼死,留下田產(chǎn)三十頃,香料鋪?zhàn)觾砷g,房產(chǎn)三處,皆被大伯蘇啟民所占。民女懇請大人秉公斷案,將原屬于我姐弟的田產(chǎn)房產(chǎn),判歸于我姐弟。”蘇綰泰然下跪,“狀紙已呈交,這些是證據(jù)?!?lt;/br> 汴京府尹吞了口口水,示意師爺過去拿證據(jù),“起來說話,本官看過你的狀紙,十二年前你將將十歲,如何知曉這一切是你大伯所為?!?lt;/br> 這案子審不好,自己仕途堪憂。</br> “回大人,民女有證據(jù)。”蘇綰從容起身,“十二年前,北梁尚未允許女子置辦產(chǎn)業(yè),被占的產(chǎn)業(yè)皆是民女父親的名字?!?lt;/br> 汴京府尹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接過師爺遞來的證據(jù),拿了塊令箭丟到地上,“去蘭馨坊將蘇啟民帶來?!?lt;/br> 衙役拿起令箭轉(zhuǎn)頭出去。</br> 顧孟平眼底滿是詫異,他原以為蘇馳是在吹牛,未有想到蘇綰如此沉著冷靜。</br> 她似乎并不懼怕府尹的官威,出口條理清晰,像是有備而來。</br> 轉(zhuǎn)念又想,商戶女從小便與各色人等打交道,見過許多世面自然不懼。</br> 蘇綰渾然不知自己被點(diǎn)評,一直留意觀察汴京府尹的反應(yīng)。</br> 剛才鎮(zhèn)國公來他都不慌,到她就慌了?寡婦張氏一直跪在地上,到自己便允許站著,難道是因為新帝的手諭?</br> 有可能。</br> 可他為何不敢直視自己,好像看了她就會仕途不保的模樣?</br> 想到這,她徐徐回頭看向趙珩。</br> 他站得筆直,哪怕易容后相貌平平也比顧孟平有氣勢,甚至有種俾睨天下的威儀在。</br> 然而耳朵還有些紅,氣勢生生減半。</br> 蘇綰唇角彎了下,收回視線等著衙役將大伯帶過來。</br> 大堂安靜下去。</br> 汴京府尹看罷所有的證據(jù),吩咐師爺安排人去大牢提證人過來等著,陛下還有要事,自己不可磋磨浪費(fèi)時間。</br> 等了片刻,蘇啟民帶到。</br> 他被衙役按著跪下,看到蘇綰眼神變了變,遲疑出聲,“不知大人何故將草民帶來?”</br> 這侄女不是已經(jīng)死在宮里了嗎,怎么活著出來了?</br> “民女蘇綰狀告你勾結(jié)山匪謀財害命,強(qiáng)占家產(chǎn),你可知罪?!便昃└谅曢_口,“從實(shí)招來?!?lt;/br> “她血口噴人!”蘇啟民心底咯噔了下,頓時惱羞成怒,“大人莫要信她胡言亂語。”</br> 這事她怎么會知道?當(dāng)年她就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,過了這么久翻舊賬,她手中到底有多少證據(jù)?</br> “蘇綰,你來說。”汴京府尹出聲。</br> “是?!碧K綰低頭看了眼身邊的蘇啟民,將各種證據(jù)證人的名字?jǐn)[出來,具體到什么時間蘇啟民做了什么,事無巨細(xì)地說了一遍。</br> 蘇啟民額上冷汗直冒,見鬼一般看著蘇綰。</br> 她竟是什么都知道,還找到了證人?</br> 顧孟平也更加詫異,這如此多的人和事,便是背下來也會出現(xiàn)疏漏。蘇綰卻能理清其中的關(guān)系,有條不紊地陳述,難怪她說不需要自己幫忙。</br> 若真讓自己來,短時間內(nèi)未必能記住這么多。</br> 她雖無才情,人缺聰明得緊。</br> “帶證人。”汴京府尹一看蘇啟民的反應(yīng)就知道證據(jù)足了,治他殺頭大罪都沒問題。</br> 幾個被關(guān)在大牢里的證人帶到。</br> 他們事先已經(jīng)被審了一遍,看到蘇啟民立即竹筒倒豆子,將當(dāng)年的事全部抖出來。</br> 蘇啟民面如土色,“草民……冤枉,草民也有證人?!?lt;/br> “報上名來。”汴京府尹給他申辯的機(jī)會。</br> 蘇綰氣定神閑,也等著他找證人。</br> “草民……”蘇啟民囁嚅一陣,老實(shí)認(rèn)罪。</br> 他的證人就是剛才給蘇綰作證的那幾個,還穿著囚服呢。他都不知道蘇綰出宮,一直以為她死在宮里了。</br> 新帝登基后,他托宮里御膳房管事的公公,打聽蘇綰在宮里的下落。那公公回話,蘇綰是陳皇后身邊的宮女,和陳皇后一起死在大火中。</br> 他徹底安了心,誰知蘇綰竟然沒死,還活生生出現(xiàn)眼前把他給告了。</br> 當(dāng)年分家,父親偏袒弟弟,給了他一間鋪?zhàn)雍鸵槐尽断懔霞罚约褐环至巳暤奶锏?,一處房產(chǎn)和三間鋪?zhàn)印?lt;/br> 弟弟靠著那本《香料集》,短短數(shù)年便成了汴京有名的香料商人,置辦起不少產(chǎn)業(yè),二房三房都想著要巴結(jié)他。</br> 而自己卻因為經(jīng)營不善,過上賣鋪?zhàn)淤u田地的日子。</br> 若非如此,自己也不會打《香料集》的注意,不會勾結(jié)山匪搶了弟弟從外地進(jìn)的香料,還以債主名義逼死他們夫妻倆,拿走所有產(chǎn)業(yè)。</br> 蘇啟民抬起頭,目光怨毒地看了蘇綰,恨恨磨牙。</br> 這個禍害命真硬!宮里那御膳房的管事沒能弄死她,燒死了繼后的大火也沒能燒死她。</br> “啪”的一聲,汴京府尹拍了下驚堂木,周圍瞬間安靜下來。</br> “民女蘇綰狀告大伯勾結(jié)山匪謀財害命,強(qiáng)占家產(chǎn)一事證據(jù)確鑿,按北梁律法現(xiàn)將蘇啟民收押,秋后問斬,所占的產(chǎn)業(yè)全數(shù)歸還,再罰良田二十頃白銀千兩賠償蘇綰姐弟?!便昃└煨斐雎?,“讓他簽字畫押帶下去,退堂?!?lt;/br> “求大人開恩啊!”蘇啟民徹底慌了神,臉色煞白,“人并非是草民是殺的,也并非草民逼死的?!?lt;/br> “還想為自己開罪?”蘇綰低頭看他,“你身為主犯罪大惡極,比逼死我爹娘的那些人更可惡?!?lt;/br> 蘇啟民癱倒在地上,徹底沒了聲。</br> 畫押后,他很快被帶下去。</br> 汴京府尹叫來師爺和衙役,隨蘇綰去拿回屬于他們姐弟的產(chǎn)業(yè)。新帝在邊上看著呢,這事還是盡快辦妥為妙。</br> 蘇綰走出公堂,伸手拍了下蘇馳的肩膀,如釋重負(fù),“阿馳,你要好好讀書,爹娘留下來的鋪?zhàn)游蚁葞湍愎苤?。?lt;/br> 蘇馳如今可是名副其實(shí)的富二代,將來若是入仕,能斷了他收賄賂的心思。</br> 她要成為北梁首富,好好教導(dǎo)蘇馳,讓他當(dāng)一個清正的官員。</br> “我聽阿姐的?!碧K馳笑中帶淚。</br> 總算拿回爹娘留下的產(chǎn)業(yè),還將大伯繩之於法。</br> 趙珩跟上去,唇角微微上揚(yáng)。</br> 走出府衙大門,蘇綰停下來,將趙珩拉到一旁小聲提醒,“你是不是該回宮跟陛下報信?”</br> 趙珩點(diǎn)頭,“是要回去?!?lt;/br> “謝謝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?!碧K綰從荷包里拿出一塊糖剝開喂到他嘴邊,狀似不經(jīng)意的語氣,“汴京府尹為何如此怕你?”</br> 升堂過程中,那府尹看了他十二次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